苏诗当然一早就知道他在那里,离得老远就能看到他又想过来又不好意思的纠结模样了,叫人忍不住就想要逗弄一下。于是苏老祖明知故问,“嗯,你不好好修炼,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岩崖狼原本小心翼翼地抬头,垂着眼睛谨慎地隐藏起因为与主人说话而产生的欢喜,听到这个问题不由僵住了。“我……我……”他磕磕巴巴,怎么都无法流畅地说出因为“想念主人”所以跑到这里来堵人这种话,急得脸刷地红了起来。
苏诗见他脸红,马上又想伸手揉脸。但她还记得岩崖狼年纪虽小(只有二十几对修士来说真的很小),却并不把自己当成孩子,对着人形的他下手就显得有些孟浪,于是她平淡温柔、死不要脸地直接要求:“克斯,把耳朵和尾巴变出来让主人摸摸。”
随着她回家的克斯,已经比他们初遇时长高了许多。当时仍有少年的模样,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修长挺拔的俊美青年,除了皮肤明显比寻常人黑,看不出来有异族的痕迹。听到苏诗的要求,他的脸更红了,鼻尖和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摸……摸摸?”黑皮的青年呆呆地重复着主人的要求,求证般匆匆看了苏诗一眼,见到她期待的点头,翡翠一样的绿眼睛顿时因为害羞而湿润起来。
保持人形变出耳朵和尾巴对于召唤兽来说,简直比让他赤.身.裸.体还要羞.耻。和安斯艾斯那种又强大自信和非凡潜质的召唤兽不同,克斯很在意他曾有一段连人.兽转化都不能自如进行的虚弱期。虽然正是在此期间他得以与主人相遇、虽然只要主人要求他愿意做任何事,但……召唤兽还是心虚地左右张望了一番——他一点都不想让其他任何生物再见到自己半变化时的样子。
苏诗等了他会,见他害羞,坏心眼地催促道:“怎么?不行吗?”
比她高出一头的青年脸红得像是要燃烧起来,磕磕巴巴地求饶说:“当、当然可以……去主人、主人的禅房可以吗?”
苏诗顿时一脸失望,不开心地垂下眼睑,演技浮夸地叹了口气,“唉……”做出想要绕道离开的样子。
原本恭敬站在她面前的青年立即慌乱地抬手,想要抓住她的袖子,又反应过来不该如此及时地收回手。他红着脸半跪下来,两只软软的、毛茸茸的耳朵颤巍巍地从黑色的头发里冒了出来,“主人,请……”青年的声线偏低,带着颤音的请求听起来像是管弦乐器的奏鸣。也许本人没有这样的意思,但却莫名带着奇特的诱.惑。苏诗心里痒痒的,不客气地伸出手,捏住了软软的耳朵,用拇指的指腹磨蹭着薄薄的耳廓。
克斯立即屏住呼吸,紧紧抿住嘴唇,努力装作一块肃穆的雕像,可惜落在苏诗手里的耳朵却不受控制地一抽一抽,颤动起来。苏诗瞟了一样岩崖狼身后,心想:如果没有碍事的裤子,估计这只汪汪应该已经在快速地摇晃尾巴了——明明很想扑到主人身上涂口水摇尾巴,却像禁.欲的修士一样克制自己,偏偏稍稍顺毛就忍不住想要躺平亮出柔软的肚皮,这种热衷于跟自己较劲却屡战屡败的性格还真是可爱呢。
想到这里,苏诗忍不住笑了起来,翻来覆去多捏了几下手里的狗耳朵,直到克斯已经摇摇欲坠快要跪不住才放他一马。欺负狠了的青年扬起头,浑身热腾腾湿漉漉的,看起来像是在三伏天太阳底下跑了几里路的凡人,漂亮清澈的绿眼睛却仍然包含着孺慕,看着苏少女的样子,就像在看着他的整个世界。苏诗终于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弯腰把他扶起来,“走吧,回去了。”
一路无话。
“主人……一会要做什么?”沉默着走到禅室前,岩崖狼终于鼓足勇气,问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去清九台练剑。”
克斯垂下头,渴望地看了苏诗一样,虽然什么都没说,眼里的意思却表达得无比清晰:汪,想为主人奉剑!
苏诗头疼地瞥了崖岩狼一样,原本就忐忑的青年立即俯身请罪,“属下逾越了,”软软的耳朵没精打采伏在黑发里,虽然苏诗还什么都没有说,崖岩狼看起来却已经像是霜打的茄子,“属下这就回去修炼。”
苏诗忍了又忍,终于没有一时心软留他,冷淡地挥挥手,“嗯,去吧。”
高大的青年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苏诗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把开始时万事隐忍的召唤兽宠成了这样。刚到她的坐忘峰时,这孩子明明最擅长忍耐,千方百计不叫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现在呢?苏诗自认已经时时关心他的修行进展了,他却还要每天都借着洒扫之名跑来,元婴修士的居所能有什么污物需要打扫?不过是些灰尘,偶尔有些落发,也要被这只苏诗原以为品行高洁的汪汪偷偷摸摸塞进袖子,换了个人,没准就要疑心他是否是想借此行巫蛊诅咒之术了……要是闭个关,那更糟了,再见时崖岩狼那种眼神,让苏诗每每怀疑自己是生死之间游走多少遍,终于死里逃生回到了人间。
再比如刚才,她听闻卞真产子动身时,汪汪明明就在她身边掸灰啊!
——她的饲养方式到底出了什么问题_(=3」∠)_
第94章 入魔仍是真忠犬(1)
苏栢从酣甜的长梦中醒来,躺在床上回忆了一下,敏锐地感觉到她上一个梦不同以往。在往常的梦中,那些苏姓的姑娘都是单独的个体,他们有不同的人生轨迹,彼此之间并无交集。但苏露小姑娘却在经历痛苦时产生了幻境,她看见了苏栢每个梦中与忠犬相遇的片段!
苏栢心中不安,总觉得这代表着最近不同寻常的梦境在进化中,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却是她所无法预料的。她压下忐忑的心情,从床上爬起来刷牙洗脸。在闺蜜宿舍里睡了一觉,苏栢感觉身体好了许多,体温也恢复了正常,只是还有些虚弱。她想了想,决定先去食堂吃饭,然后再去医院输液。
下楼梯时,她突然听到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痛苦地呼唤着:“……主人!主人您到底在哪里?!”
苏栢姑娘一怔,脚步迟疑了一下没有马上落下。随后她眼前一花,整个人失重般向下坠落。就像在梦中一样,等失重感消失,落到坚实的地面时,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趴伏在地上,长发披散着挡住了全部的视线。是幻听,然后从楼梯上滚下来了吗?不,不应该啊,那样难道不会是不断撞在楼梯上,怎么会有那么真实的失重感?!
而且,也并没感觉到疼痛啊!
苏栢才这样想着,一波剧烈的疼痛就像拍击到海边的巨浪一样将她淹没了。本来想要爬起来看看周围的情况,现在却浑身连一丝力气都挤不出来,只能伏在地上无力地颤抖着。接着,她听到有人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饱含着怒气和恶意说:“既然失败了,怎么还有脸跑回来?修为都废得差不多了,连采补的价值都没有,你还是去死吧!”
苏栢直觉感到这句话正是对她说的,可惜别说是爬起来躲闪逃跑,她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是她又睡着了在做梦吗?但之前的梦中她并不会记得自己是苏栢,她既是那些不同的苏姓姑娘,又是无处不在的旁观者,但却绝没有自我意识……
就在恐惧又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又一个声音响起来:“师父!师父且慢动手!”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来,苏栢似乎突然跳出了身体的束缚,就像灵魂出窍,她的视角亮了起来,似乎居高临下俯视着一切。有个衣服凌乱的女子披头散发趴在地上,两个穿着古装很好看的男人在女子面前。其中一个举起手对着女子,另一个好像是刚刚赶到,正是这个后来者制止了前一个。
被叫做师父的男人不耐烦地垂下手,语气不善道:“怎么?那妖畜可被制服?”
后来的弟子俯身作礼,难掩惊慌道:“师父,那妖畜虽受了伤,却被激起了凶性,似是心魔入体发起狂来,口口声声叫着要去找主人,我们的阵法眼瞧着竟要被它破了,师父,我看它刚刚入魔神志不清,不如咱们死马当活马医,让这贱人再去试试,没准那妖畜不认得人,再上一次当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