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人张嘴吃饭,每天烧洗买菜生火,最操心的就是张学兰,瞧着张学兰每天累得跟哈巴狗似的,潘阳也心疼,管他老大老二还是老三,都让他们自己烧去!
老大一家回了县城,老三两口子肉鱼都是现成的,自己烧没问题,可潘士勋两口子过个年什么菜都没准备啊,就想着今年肯定是要和去年一样,一大家子在一块吃喝到元宵节,反正吃喝都是老头子出钱,不吃白不吃!
眼下一家之主都开口了,老二夫妻两还能怎么说,只能回去自己烧自己洗,还少不得要嘀嘀咕咕,说老头子偏心,老大一家才刚走,就开始撵人。
当然他们这番话也只敢背后叽歪了,要是给潘阳听到,鼻子都得气歪。
初五之后,该走的走,分开烧的分开烧,家里总算清净了下来,索性姚祺妹已经出了月子,烧洗都能自己张罗,张学兰又把锅碗瓢盆收拾一番拎回了老家。
眼下老家只有两间房子能住人,潘士云就还留在大平房里住,她跟姚祺妹关系好,姑姐弟媳两个作伴也不无聊,潘士云高兴了就回老家吃,不乐意动摊就跟潘士松夫妻两搭火。
分开烧归分开烧,潘阳一天还是往大平房跑几趟,不为别的,就是想看看小潘阳。
潘阳注意到了,这小奶娃不是一般的乖,不哭不闹,任谁抱都行,似乎尤其跟张学兰亲,别人抱她,她都不吱声,一副高冷的架势,要么闭着眼睛,要么耷拉着眼皮子,任谁逗她都没个反应,只有张学兰抱的时候,才咿咿呀呀个不停。
饶是张学兰不咋喜欢孙女的人,也嘚瑟到不行,三五不时的在潘阳跟前炫耀,小奶娃一看就跟她最亲!
潘阳忍不住冷笑,一看就最会拍马屁才是!
如果不是小奶娃还不会说话,潘阳都得要问问她了,她到底是不是潘兆科!
☆、145.9号一更
小奶娃自打出生之后,就出现了个高冷属性,死活不愿意吃母乳。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刚满月睁开眼的时间多了那会儿,无论什么时间,只要姚祺妹喂奶,小奶娃立马紧闭着眼不张嘴,惹烦了她就扯开嗓门嚎,非把家里其他人嚎来才行。
小奶娃不吃奶,那怎么能行啊,可把姚祺妹这个当妈的给急坏了,她头一回养孩子,什么也不懂,只能问张学兰。
哪怕张学兰已经是奶过五个孩子的老妇女了,也是头一次见着性格这么特的小奶娃。
嘴里止不住狠狠恼道,“小龟孙子!”
骂归骂,可眼瞅着这么小的奶娃,不喂饱养活她也不是个事,张学兰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孙女没孙子好,可真碰上眼下这种事了,跟前赶后最操心的还是她,没办法,谁让她是经验老道的人,指望她媳妇,奶娃都该饿死了!
张学兰当即道,“把奶挤出来,搁在奶瓶里,看看她喝不喝,要是再不喝,那以后只能喂牛奶粉了。”
唉,这户上户下的,还没听说过哪家奶娃喝奶粉呢,在这个时代的老农民们看来,奶粉那是金贵的东西,能喝上奶粉的,那必然是家里富裕的。
虽说老潘家光景还成,可这奶粉钱若是花在小丫头片子身上,张学兰想想就肉疼!
好在小奶娃还算‘懂事’,没让她奶奶肉疼肝疼,人奶挤出来装进奶瓶子里她就愿意喝了,大约是给饿坏了,抱着奶瓶子咕咕大口喝着,两只小脚也没闲着,翘起来手脚并用抱着奶瓶。
这么个喂奶方法,辛苦的就是姚祺妹了,张学兰给她整来个吸奶器,每天只能拿吸奶器把奶提起吸出来搁着,只要小奶娃嚎了,立马就喂。
小奶娃这么特,潘阳看着眼里,自打潘阳生出小奶娃是潘兆科的想法之后,越观察越觉得会是这样,因为随着月份越大,小奶娃的狗腿属性也开始暴露出来,跟潘士松和姚祺妹都不亲,就跟张学兰亲,只要有张学兰在的地方,姚祺妹肯定抱不住小奶娃,呜呜哇哇要张学兰抱,什么时候张学兰抱她了,她才咿咿呀呀,不然成天都在高冷装逼中度过,饿了尿了拉了,就嚎两嗓子,不愁没人上赶着去伺候她。
姚祺妹算是跟小奶娃接触时间最长的人,当然也最先注意到了小奶娃的异常,不止一次跟潘士松嘀咕,“到底是我们闺女,还是你老娘的闺女啊,这孩子跟我也太不亲了...还有她一天到晚不哭不闹的,我都担心她是不是生病了啊。”
不怪姚祺妹乱想,按说丫头爱哭,小奶娃应该喜欢闹腾才是,何况爱哭的娃将来才聪明,别家孩子就不说了,王家美儿子除了睡觉几乎都在闹腾,谁也不让碰,除了王家美能带住他,可她姚祺妹的闺女倒好,不哭不闹,跟个小傻子似的,能不让姚祺妹操心么。
眼下听姚祺妹这么一说,潘士松跟着紧张了起来,再仔细回想回想,好像闺女对他也爱理不理,无论他怎么变戏法似的逗她玩,她都不爱笑,更不让他亲。
眼瞅着这么白胖的奶娃娃,潘士松向来又喜欢闺女,只要抱在怀里就想亲两口,可小奶娃倒好,要么拿小巴掌去招呼潘士松的脑门子脸,要么就拿小脚蹬他,拒绝任何亲密行为。
种种迹象表明,分明就是不正常呐!
潘士松立马急眼了,道,“不行,明天带丫头去市里医院看看,可别生什么毛病了。”
这个时代除非创伤性疾病,否则极少去医院,村里的街坊邻居,就没听说谁去大医院看病的,有个头疼脑热找赤脚医生,再不然就去乡卫生站挂盐水瓶,像这种三四个月大的小奶娃,还值当抱去市里大医院看病?
不管怎么说,去市医院到底是大事,潘士松抽个吃晚饭的时间吱会了潘阳老两口一声,开春之后,老家的土坯房扒了重盖平房,潘阳老两口还有潘士告都搬到了潘士告的三间平房里暂住,也就是说,老三老四还有老两口,都住在了一个院子里。
听潘士松要带小奶娃去医院,张学兰当即道,“瞅着丫头白白胖胖的,哪像是生病呐,丫头月份小,可别带她瞎折腾,没病搞不好都给整出病来!”
潘士松就把他和姚祺妹平时注意到的事跟老两口说了一遍,潘阳听着忍不住想发笑,愈发肯定小奶娃就是潘兆科。
潘阳心知不让潘士松小夫妻两带去医院看看,他们也放心不下来,抬手制止了张学兰的阻挠,道,“成,带去看看吧,我们都能放心些。”
隔日,潘士松小夫妻两赶早去了市区,下午两点不到就回来了,潘阳去山上碎石厂了,张学兰坐在堂屋门口纳鞋底子,瞧见小夫妻两回来,忙问道,“怎么样?医生是怎么说的?”
姚祺妹道,“说什么事也没有。”
想着大早上她和潘士松急匆匆挂了儿科的号,老医生一番检查之后,黑着脸斥小夫妻两把好好的孩子带到医院看病,染上病气了怎么整!
这个年代的医生医德还很高尚,没病就是没病,不会糊弄你半分,碰上责任心强的,还会斥责你两声,当然这个斥责绝对是善意的斥责。
张学兰一副我就知道没事的架势,把鞋底子扔进了针线箩筐里,朝小奶娃拍拍手,小奶娃立马咿咿呀呀伸脑袋要往张学兰怀抱里钻。
把小奶娃抱在怀里,张学兰道,“不哭不闹怎么了,多省心啊,你瞅着小丫头两眼叽里咕噜,就不是个傻蛋,我们潘阳长大了一准是个聪明丫头!”
像是为了附和张学兰的话,小丫头嘴里咿呀有声,手掌对手掌拍了拍,把张学兰逗得哈哈直乐,愈发断定她孙女是个鬼机灵。
春夏秋冬,一个季一个季过得极快,小潘阳从咿咿呀呀到会爬到扶着东西蹒跚走步,寒冬腊月时,小潘阳终于学会了说话。
不过这丫头学会的不是叫爸妈,第一声叫的是奶奶,第二声喊的是潘阳,还是当着潘阳的面这么喊,奶声奶气的声音,喊得潘阳一个激灵。
接近年关,姚祺妹回娘家送礼,把潘阳丢在家让老两口带,潘士松去县城跟潘士尧商量事了,张学兰在压井口洗衣裳,眼下就这爷孙两个在堂屋里,大眼瞪小眼。
小丫头喊了一声潘阳之后,就不再吱声,眨着大眼瞅潘阳。
潘阳慌忙扫了一圈四周,堂屋里没个人影,这才略微放心了些,对着小丫头,试探的喊了一声,“爷爷?”
小丫头啊了一声,“潘阳!”
以前猜测归猜测,可真得到当事人的肯定,潘阳还是一阵惊讶,惊讶之后就是唏嘘,奶奶的,眼前这个快满一岁的小女娃,真的是她爷爷!
老潘家新翻盖的平房堂屋里有张单人绷床,上面铺了棉床被物,家里孩子多,冬天又冷,张学兰索性就在堂屋铺了张床,距床尾不远处搁着铁皮炉子取暖,平时无论是小潘阳还是王家美她儿子,张学兰都把他们往床上一放,扔点拨浪鼓、木偶等小玩具,任由他们坐床上玩。
眼下小丫头盘腿坐在床上,两个肉呼呼的小手掌很自然的搭在两膝盖上,眉眼弯弯,朝潘阳看。
潘阳又喊了一声爷爷,随手拖了张矮板凳坐下,趴在床沿上,仰脑袋瞅着小丫头,心里有无数话想问,嘴上也就说了出来。
“你过来了,那我的身体里现在住着谁的灵魂?我爸妈怎么样?我爸骨折没留下后遗症吧?我弟毕业了吧,在哪工作?还有程思远...他结婚生孩子了没有呀...”
潘阳连着问了一大串问题,才意识到自己是在自说自话,她爷爷虽然能听得懂,但没法回应她啊,毕竟人家还是个不满一周岁的奶娃娃!
潘阳一时间有些挫败,抹了把脸,叹了口气,呐呐自语道,“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去了...”
这个问题潘兆科也无法回答她,因为潘兆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自己身体里,暂且只能过一天是一天了...
元旦之后,潘士云放寒假回来了,同她一块回来过年的还有张钦铭,两人在乡里下车,张钦铭手里提着潘士云的行李箱,这对年轻男女一路有说有笑,好巧不巧,这一幕正好让去乡里赶集的张学兰看个正着。
好赖张学兰是过来人了,一眼就瞧出了这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尤其是张钦铭那双贼眼,一看就是对她闺女有企图心的!
这一幕可算是让张学兰的心凉掉了半截子,心里的火腾腾往上冒,大马路上人多,张学兰按捺了火气,喊了一声潘士云。
潘士云没想到碰着她娘,脸上有些不自然,忙从张钦铭手里接过了自己的行李箱,提着到了张学兰跟前,回头瞧了一眼张钦铭,潘士云不知道怎么跟张学兰说,就道,“娘,他是我高中同学。”
张学兰从鼻孔里哼了哼,显然不相信,冷着脸看了张钦铭一眼,转而对潘士云道,“我去街里买菜,你去不去?”
话虽是询问,可张学兰那语气,显然是不容潘士云拒绝,潘士云也不敢,当即道,“我去我去,我跟着给你拎篮子。”
说着,潘士云又朝张钦铭摆了摆手,给他使了个眼色,道,“你先回去,我跟我娘去街里转转。”
张钦铭欲言又止,心知眼下也不是说开的好时候,只能听潘士云的话自己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