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罗域将他的行为都看在眼里后,终于满意地开口道:“金先生怎么这么容易激动呢,看来你对这个高科技产品也有很大的好奇心啊。”
说着,罗域缓缓地走到了那个影子面前,就他的身材比那女人高出了一个头,罗域仔细分辨了一下,又从上到下好好把人看了看,继而颔首:“金先生知道这是什么吗?我以前听说过,但今天还是第一回见,这好像叫做“全息仿真影像’?都说可以以假乱真,没想到的确能还原得那么真实,还真要谢谢童经理找他的老同学给亲自设计出来,应该花了不少功夫吧?”
罗域回头询问。
那头的黑暗里传来一个悠然的嗓音:“罗老板,不客气,我那个搞多媒体的同学说,如果把五官加上,应该可以做到百分百还原。”
罗域听了却摇了摇头,往地上惊惧的金韦望去:“那样不就真让他再见到逸韵小姐了吗?他不配。”又扫了眼面前的影子,“这个就足够了。”
接着罗域又朝后退了两步,由着阿光直接一把将金韦提到了那影像面前,鼻尖几乎就挨着那飘逸的裙摆。罗域都正大光明的告诉他这只是一个影子了,可是不知金韦心中是不是有过不去坎,见着那模样的人依旧惊骇地难以自控。
罗域奇怪地问:“金先生这表现,是心虚吗?”
与此同时,那影子竟然蹲了下来,就真么近距离地用那张没有五官的脸怔怔地看着地上的人。
金韦被看得肌肉都紧张地抽搐起来,终于哀泣道:“我……我没有……不是我害死她的……不是我……”
罗域则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的脑子真是不好,什么都需要我来提醒。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罗域给了金韦几秒钟的时间思考,片刻见他依然还是在抽筋,只有自己道:“十年前的今天,你约了逸韵小姐说要一起庆祝晓果的生日,可是她们在你说好的地点一等再等,却没有等到你的人。逸韵小姐为了不让儿子失望,只有自己带着他上了你预定好的游艇上。”
“其实那时候你们的经济情况已经不适合做这样奢侈的事情了,也许逸韵小姐不忍心拂了你最后的好意,又或是她知道,在未来的很长时间里,她的儿子都享受不到这样的生活了。因为她那位年轻多心的男朋友之前瞒着她,偷偷用了许多未经审批的原料来做未经允许的实验,这不止会将她的研究一起拖下水,也会将她的一世努力都化为泡影。”
“我……我不是……我没有想……”
罗域不要听他口齿不清地狡辩。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船会出事,也别说并没有想害死她们。你敢说听见阮逸韵的死讯没有松口气吗?你那时候人在哪里呢?你知道她们出事了以后又做了什么呢?哦,你在你的新女朋友那里,在为你又成功找到一棵可以庇荫的大树而沾沾自喜?反正你当时和逸韵小姐谈恋爱也不过是偷偷摸摸而已,之后人死了,你与她的种种过往也就跟着烟消云散,什么都没有留下了。就是不知道你现在的妻子知不知道这段过往了,我猜……她也许不知道,也许装不知道?但是卢老先生应该知道,可是他一边是一个死人,一边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他该有多难过啊,然后难过着难过着就把自己逼疯了。呵呵呵。”
“哦,不,不对,”罗域又似想起了什么,“其实你给逸韵小姐留下的不少,你把那些本应自己承担的罪留给了她,害得她仅有的私下留给儿子的钱也被法院全部冻结,之后医院怎么申请都无法取出。而你又拿走了她的那么多实验成果,自己申请了专利,其后的奖金应该非常丰富吧。金先生,你这一系列的连环招可真是厉害。我都想给你鼓掌了。”
罗域边说还真边啪啪得拍起手来,那清脆的掌声在漆黑的房间中回荡,仿佛每一下都狠狠地抽在金韦的脸上。
金韦匍匐在地,听着听着,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只是不知是因为后悔而哭,还是因为曾经的风光更衬出现下的倒霉凄惨而懊恼。
罗域却没有去看他那副可怜相,依然看着不远处的影子,仿佛在从对方的身上找到一点相似的东西来。
罗域说:“你应该没有看过失事现场的照片吧,对,你明知道那孩子还在医院里被反复的抢救,却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他,又怎么会有胆子看那些照片呢。但是……我看过,还看得仔仔细细。”
罗域说着,终于朝金韦走去,走到那影像边,同那女人一道蹲了下来,然后蓦地一把捏住对方的脖子,逼着他慢慢地抬起头来。
罗域的手那么冰凉,掐得金韦只觉颈项像被一条毒蛇紧紧地缠绕,扼制得他几乎无法呼吸。然而随着罗域的动作,更恐怖的是,金韦眼前的女人也在跟着一点点产生变化。
罗域的声音依然幽幽地响在耳畔。
“长久泡了水的皮肤变成了青灰色,四肢也跟着发白发胀,肚子鼓起,额骨则碎裂得瘪下去了好大一块,头发全粘到了脸上,还有流了满面的血,血干了却依然糊进了眼睛里,连眼睛都被染成深红色。”
罗域说到哪儿,女人也变化到哪儿。
“啊——————!!!”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金韦终于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然而叫到一半,罗域眉头皱起,直接卸了他的下巴,又从口袋里掏出手绢塞进了金韦的嘴里。
“吵死了。”
罗域抱怨着,拍拍手,慢慢拿过拐杖站了起来。他看看手表。
“现在快十点了,我算一算……那时候是从晚上八点一直到隔天的凌晨两点才有人来救援,所以……晓果在水里泡了整整六个小时,你才待了一个多小时就这么大惊小怪的,丢不丢人啊。”
罗域轻轻训了他一句,示意阿光阿平把人弄进浴室里。
那偌大的浴缸早已放满了水,阿光直接一甩手就将他包袱似的丢到了里头,又麻利地用软绳将他的手脚都捆了起来,只露出口鼻在水面外,让金韦得以勉强保持呼吸,然后旁的都无法动弹。
期间金韦还是喝了好几口水,一进嘴那咸涩的滋味就让他意识到这满缸不是淡水,而是海水。
早春的夜,浸没在这样冰冷的水中,一旁方才介绍的半落地式窗户还大开,行驶间的冷风不断灌入,打在金韦湿透的身上,冻得他反射性地就开始痉挛。
罗域看着面前凄惨的人,终于重又露出了笑容。
此时,门外的女人也慢慢走了进来,只是她现下的步伐姿态已不如方才那般飘逸,带着罗域描述过的满身伤痕移动显得颇为艰难,甚至诡异。
她穿过所有的人,最后停在了浴缸边,就那么站在那里,直直地看着里面的人。
“唔……唔……”金韦发出了生不如死的呜咽,眼中仿似也要跟着流出血来。
罗域却没有再望向他们,只是最后说了一句“没关系,好在你还有四个小时,可以慢慢弥补刚才的丢人……”便转身朝外面走。
走时,阿平还好心好意地替金韦带上了门,将他绝望的身影留在了里面。
游艇不知何时又已经驶回了码头。靠了岸,阿光先跳下去,然后小心地把罗域等人也扶了上去。
罗域上岸回头瞥了眼那船,一旁的阿平忙机灵地说:“我们备了个懂医的,一到时间就会把他弄出来的,死不了人。”瞿峰也老跟他说,大家现在都是正经人,办事不能跟黑社会一样。
只是这人估计放出来要是哪里有不正常,这就和他们无关了。
罗域听了,却哼笑了声:“他可舍不得死。”
话毕便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坐了上去。
等了大半天的杭岩正径自愣神,一见罗域回来,又看他们各自脸色还算自然,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正欲发车离去,外面的阿光却忽然敲了敲车窗。
罗域把窗放下,就见人高马大方才还手不留情一家伙此刻竟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才不知从哪里摸了个盒子出来。
“那个……老板,峰哥让我交给你的,说是今天店里忙,没能赶过去,先补上。”
罗域起先没动,直到目光在那打着蝴蝶结的盒子上转了一圈后,这才伸出手来。
阿光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个音乐盒,大家伙儿凑个份子……随便送的。”
前座的童经理回过头来,没忍住道:“音乐盒?那不是送给小姑娘……”出口好像觉得不太合适,忙改口,“晓果应该会喜欢的。”想想一帮大老爷们儿竟然干出这种事儿来,光心意就够可以的了,内容真没啥可挑剔的。
罗域也是这样觉得,点了点头,竟然还说了一句“麻烦了”,然后在外头两人见了鬼的表情里慢慢摇上了窗,继而驶离了码头。
一路上车内都十分安静,罗域仿佛刚才把话都说完了,一直都沉默着,直到车子在别墅外停下后,他便拿了拐杖爽利地下车,走前又将方才对阿光阿平的话对这两人说了一遍,然后转身离开。
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童经理没忍住八卦道:“刚那俩人是道上的啊?”
杭岩其实没有抽烟的习惯,罗域得了那病后他更是对这东西敬而远之,然而当下他却非常有欲望的来上一根。
童经理感觉到了,从口袋里摸出两支,给各自点了火。
杭岩用力抽了一口才道:“罗域开了几间酒吧你知道吧?”
童经理颔首:“久闻大名,堂堂‘芷光’,不止在A市,哪怕在别地也是这个啊。”说着他伸了伸大拇指。
杭岩点了点头:“那你知不知道最开始这些酒吧全是从营业不下去的老板那儿二手回收过来的。”
“哦?”童经理对于这个内幕倒是不知,不禁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杭岩道:“每一家都是营业不善,老板欠了一屁股债,还又还不了,丢又丢不掉。”
“那罗域把这个收来不是帮了人家大忙啊?”
“所以喽。”杭岩耸了耸肩。
童经理又问:“那里头的员工……”也就是阿平阿光他们。
杭岩吐了个烟圈:“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爱做生意么?因为我知道我永远不会花罗域这样的心思,他将那些因债因怨因乱七八糟原因而走投无路的人都收拢过来,还给他们工作给他们好的生活,帮助他们安定的过日子,诸如此类在外人看来十分匪夷所思的行为,结果都被证明是值得的,罗域的付出从来要看到回报,他在做生意这方面,不是手腕,是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