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立着一道闲适的身影,背随意靠着墙,眼角流露淡淡的笑意,望着她。
她迎了上去,抬手拨了下头发:“怎么在这里?”
钟铭拉起她的手,往尽头走:“人都走了,我等你一起回家。”
隋心刚冷静下来,又开始窘迫,明天回公司刘总监还不知道怎么说,这时就听前面又扔过来一句:“放心吧,没人敢胡说。”
隋心一下子站住了,就势拉了钟铭一把:“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什么?”钟铭回头,眼眉轻抬。
隋心缓缓垂眼:“你早说了,就不用演了,多尴尬。”
“哦。”钟铭似笑非笑道,“我一进门就给了暗示,‘袁阿姨’。谁想到你一个‘钟总’扔过来,立刻划清界限,我还能怎么办,不得陪着演?”
隋心这才想起来问:“袁阿姨?她到底是谁?”
顿了一秒,钟铭吐出一口气,笑容依然挂在嘴角:“记得我和你说过么,我大哥的生母,姓袁。”
钟政的生母袁平?
那个一开始就资助钟铭开创美嘉,交换条件是永远不和钟政争夺钟氏继承权的袁平?
这倒是和她想象中的样子出入很大,本以为是雷厉风行难以相处的女人,想不到能言善道,脸上挂满了笑。
隋心愣了会儿神,直到手指上传来一阵痒麻,正被钟铭抓着凑到嘴边啃着。
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心心,如果我将来一无所有了,不要离开我。”
这么直勾勾的眼神,却是这么可怜的语气。
隋心抿着笑,靠近他怀里:“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什么都没有。其实我倒是希望你和那时候一样……”
是的,和当年一样,他依然还是那个倨傲的少年。
她跟着他后面耀武扬威的,生活里最烦心的事,莫过于考试成绩。
——
转眼又过了两天,终于到了日历上标注的要和钟铭一起回钟家吃饭的日子。
一早起来,隋心就开始纠结,前一天早已准备好要送的见面礼,衣服也找好了,可是临门一脚却仍是心神不宁。
钟铭靠在床头,裸着上身,懒懒散散的打量她六神无主的模样,淡淡的安慰了两句,就将头埋回枕头里。
隋心没说话,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右眼一直跳。
几个小时后,隋心和钟铭回了钟家在北京郊区的独栋别墅。
来前她和家里人提过要和钟铭回趟家,母亲程欣荣显得比她还紧张,絮叨的毛病又犯了,一路上来了十几条微信嘱咐这个嘱咐那个。
直到抵达目的地,隋心和程欣荣交代了一声才算消停。
秦敏丽不是个爱张罗的人,多年见不得光的身份让她习惯了低调,但自从成为了钟太太,就从小媳妇变成了八面玲珑的贵妇。
这是这几年隋心对秦敏丽新的认识。
一进门,秦敏丽就笑着迎上来,接过隋心手里的礼物和她那句“秦阿姨”,好像两人在温哥华时不曾发生过任何不快。
秦敏丽拉着隋心到沙发上坐,对钟铭说了一句:“你爸在书房等你。”
钟铭身形一顿,脱掉大衣就转身进去了。
隋心反被秦敏丽留下,眼神一转,就看到茶几上的那一摞相册,心里总算是落下一块大石,看来紧张的不止她一个,秦敏丽也担心她们会冷场连钟铭小时候的照片都准备齐了。
难道秦敏丽忘了么,她早看过了。
——
钟铭来到书房,还没抬手推门,里面就传来说话声,门虚掩着留了一道缝,传出来的除了钟远山的声音,还有一个女人的。
是袁平。
来得比他们还早。
袁平和钟远山到底是多年的夫妻,说话语气既像是叙旧情一般的熟稔,又像是公事公办明码实价的谈判。
“你别忘了那是你儿子,他小时候你有多疼他。翻脸翻得这么快,小心儿子记你仇,到时候想挽回都难了。”
钟远山简短的回了一句:“就是因为那是我儿子,我才要教他。”
袁平呛上了:“教有很多种方式,犯的着在众人面前这么打他的脸吗?堂堂集团继承人,被你这么扒下台,他以后怎么在公司立足?”
钟远山冷笑道:“我有两个儿子,公司将来是谁的还不一定,他要是再这么败家不知道心疼,公司就再也和他没关系。”
“好,钟远山,这可是你说的!”
这辈子能和钟远山这么说话,口气这么冲的,恐怕就袁平一个。
脾气一上来,两个人一把年纪了,见多了世面,居然也像是在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市井之徒。
直到门口传来叩叩两声,屋里的声音才一顿。
钟铭进了门,将门合上,喊了两声:“爸,袁阿姨。”
钟远山原本拄着拐杖要站起来的身影,又落回沙发里,袁平也收回了剑拔弩张,坐到一边。
见钟铭走上前,笑着坐下,袁平开了口:“小钟,你大哥的处境,你是最清楚的。都是一家人,抢饭吃也要顾着点吃相,别让外面的人看了笑话。”
指责的对象是钟铭,话却是冲着钟远山去的。
钟铭抬眼,见钟远山又竖起了眉毛,很快轻笑着回:“阿姨,钟氏决策人的职位一向是能者居之,前几年大哥坐得很稳,底下人自然服,这几年浮躁了,我这个当弟弟的自然要帮一把。如果我们兄弟都不行,公司董事也不会坐视不管,实在不行也会从外面找个能人回来顶上,绝不会将就凑合。”
钟铭话一出,钟远山露出笑容。
袁平拉长了脸:“行啊,父子俩一个鼻孔出气,欺负老大身边没人是吧?好,走着瞧。”
袁平撂下话,很快起身,钟铭抬脚送她出了门口。
——
袁平也不想和钟远山恋战,这一趟来有一半是为了给钟政撑腰,她比谁都清楚怎么教儿子,也清楚钟远山是在激励钟政,看他跌落谷底能如何反弹回击,被拔了牙的老虎如果没有能力再长出一副新牙,就会饿死。
至于另一半来意,自然是因为钟远山的健康。
眼见他生龙活虎还能吵架,就知道没什么大碍,自然也放心吵回去。
直到钟铭进来,袁平也准备起身走人。
书房外,两人走了没几步,袁平站住脚,白了钟铭一眼。
但袁平还没说话,钟铭就带着笑意开口:“我爸的血压这几天又高了,刚才我那么说,只是想让他顺顺气。”
袁平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又道:“好,我不和他计较,但你别忘了你对我的保证。”
出钱给秦敏丽的儿子开公司,又帮秦敏丽锻炼她的儿子,为的只是让自己的儿子别吃饱了撑的,多点危机意识,趁着年轻做出一番大事业,袁平绝对是煞费苦心。
钟铭不动声色的扬了扬眉,双手插在兜里,声音很轻:“前阵子听到风声,奥世的程总从欧洲回来了,十年来头一次,想结识他趁机打入欧洲市场的人一定不少。”
怎么,老程回来了么,她怎么不知道?